#09
最后,猎物慢慢进食,它分神了。
怪物看着马车上的两个幸存者在森林中喧闹地前进。在洞口,她们中的那个高个子向四周举起火把,发出信号。
怪物也曾如此观察过它的猎物,这是头老吸血鬼,身上的人类华服已经变得褴褛。它洞明世事,与国王港的人分享它的猎物——避人耳目,交易动产,更快地传播瘟疫。
吸血鬼被自身的冲动所引导,它不知克制,不接受拒绝,它要寻找幸存者。
它很敏捷,这怪物并不想在空地上与它作战。
但那两个幸存者进入了一个山洞,将自己逼入了绝境,提供了一个绝佳机会。
家族的行径让她感到不寒而栗。阿洛迪知道他们的生意害了一些人,但她想不到他们为什么会泯灭人性地把这些人交给这个怪物。为了钱?为了不让它饥饿?为了履行世系的义务?
血腥味从洞口飘出。
泽布迪亚回过神来。
他身材高大,鼻子又尖又长,云白色的长发披散开来。他有一张宽阔的方脸,相貌普通,脸色苍白,但具有一个最明显的诅咒标志——凹陷的红眼睛,眼睛周围遍布蜘蛛网般的黑色血管。
泽布迪亚穿着抛光的盔甲,腹部饰有明亮的深红色板条,对于古老的凯基安宫廷来说,这幅铠甲足够华丽。一根链条紧紧地将一个小瓶固定在他的盔甲上,瓶里装的是青蓝色的河水,他曾差点死在那条河边,他以为可以凭一己之力驱赶那些野兽,但却被它们逼到了绝境。当他年幼时,就已经知道,饶恕他人是最大的善良。
他来索尔特林地狩猎,穿着异常沉重的装备,重到对任何人来说都难以在森林中快速而安静地移动。几十年来,他一直听受召唤,为安努雷特服务,成为了一名狂骑士。他发现很难改变自己的行事方式,这些方式已经与他的誓言无法区分。我所剩无几的生命,用于抗衡黑暗。
每当旅程变得艰险,他就会重温自己的誓言。很少有人能说到做到,但在痛苦中,在两难中,他兑现了自己的誓言。泽布迪亚杀死过被诅咒的同伴,剜掉过无辜之人的坏肉,以免其继续溃烂。他的余生只剩恶魔,要面对它且不迷失自我,需要一颗冰冷的灵魂,顽强不屈。
泽布迪亚对着夜空低声念着死亡的音节。阴影像雾一样笼罩了他,吞没了他的长剑在石头上发出的声音。
洞穴里的尖叫声已经安静下来,但泽布迪亚仍能听到吸血鬼进食时发出的刺耳的吧嗒声。他快步穿过洞穴,不需要光亮就能找到方向。
通道变窄,吧嗒声在他的耳边越来越响。在通道的一个转弯处,他看到吸血鬼俯下身,用卷须抱起一个受害者,像一打七鳃鳗一样附在她的身上。
泽布迪亚没有想到马车上的受害者会活下来,包括这最后两个。但是,如果她们的死亡能给他带来一点对抗吸血鬼的优势,就不枉费他的等待和观察,没有什么比结束它的威胁更重要。
泽布迪亚可以掩饰自己的行踪,但不能掩盖自己的气味。吸血鬼转过身来看着他,突然站了起来,用满口锯齿状的舌头发出嘶嘶声。
一根紫黑色的长矛幻化成实体,落入泽布迪亚手中,他用尽全力将它投掷出去。吸血鬼没来得及挡开,长矛结结实实地刺入了它的喉咙。它伸出卷须,挣扎着,试图撕开吞噬它冰冷肉体的那个阴影。
看到猎物受伤,在泽布迪亚的体内某处,他的诅咒变得不可压制,他强行将它压制下来。
泽布迪亚审慎地朝吸血鬼走去,他弯曲膝盖,把长矛握在戴着手套的手中。他不想闻到从它的伤口中涌出的腐臭血液,他必须在这个伤口痊愈之前迅速杀死它。他刺了出去,在它的胸口快速刺穿两个洞,然后绷紧整个身体,准备用双手攻击——
四条锯齿状的卷须缠住了泽布迪亚的喉咙和手臂,撕碎了他的血肉。这种痛楚是他从未经历过的——吸血鬼的数百颗小牙凿开剧痛的伤口,它们像火一样燃烧着,蔓延着。吸血鬼收回卷须,泽布迪亚的长矛从手中掉落。他能感觉到自己已被撕碎。
卷须在他体内相互碰触,泽布迪亚融化在一片血泊中。
吸血鬼停了下来,发出嘶嘶声,挥舞着手臂。它向前踱步,卷须像手指一样探入空气,然后,它又转身走向受害者的尸体,带着没有被满足的欲望。
深红的血泊在它身后汩汩流动,仿佛一团形状不规则的身体。长矛与这团东西同时站立,泽布迪亚的手中紧握着长矛,他的手指逐一恢复形状。当血液从那团东西上滑落时,他又恢复了人形,冲向吸血鬼的后背。
当泽布迪亚一次又一次地刺杀这头怪物的时候,他试图将眼睛移开,但他无法控制。三个洞,四个、五个。它们的对称让人有些陶醉,完美的黑红色汁液迸射,将他冲洗。他恣意攻击,让敌人恼怒不堪,他丝毫不理会自己承受的反击。
直到一根卷须突然划开了泽布迪亚脖子上的纪念品,把链条从颈甲上扯下。这个吸血鬼曾经被狂骑士追杀过,它了解他们。
泽布迪亚倒地,在他的珍贵纪念品砸在石头上之前的几秒钟抓住了它。吸血鬼的四肢缠绕着他,但真正束缚着他的是那个诅咒。泽布迪亚的皮肤伸展着并起了变化:他屈服了,变成了一具由肌肉和血液组成、没有皮肤的身体,只为了在力量和食欲上与吸血鬼抗衡。
怪物把猎物撕成两半,撕下卷须和一条腐烂的手臂。它用由双手变来的血红色爪子撕扯着它。
猎物身上沾满血迹,不断扭动,试图逃脱,逃跑无门。
怪物愤怒地扭动着,一次又一次,不肯停下。
泽布迪亚像狗一样甩了甩头,他的双手一阵抽痛。在所有使他不至于迷失自我的分神之事中,疼痛最能让他清醒。他把洞壁打得粉碎,因为太过用力,他把石头打出一个一英尺深的坑。
吸血鬼的一半血肉在他身下,另一半已经不见。
血迹延伸到洞口,它已经逃走。
他嘶吼着,转身再次击打洞壁。吸血鬼比他快,它了解他。他仍然来得及去抓住它,如果他现在就去,也许——
地上的一个女人抽动了一下身体,然后,几秒钟后,另一具躯体也抽动了一下,又一次抽动。
一同抽动。
她们曾经是什么关系?也许是姐妹?她们的谈话随性而自然,或许是情侣?
他到这里来是为了杀吸血鬼,为了阻止它的诅咒蔓延。
但诅咒还是扩散了,因为他的选择,他的缺乏克制,他的诅咒,早在他拿起长矛之前就已存在。
什么是最大的善意?最好的补偿?
那个小个子的棕发女人追求享乐,快乐对她有好处。她曾相信自己具有价值,即使这个世界并不相信。
那个浅色头发的女人,她似乎……很骄傲,甚至是傲慢。然而,他看到了她与本能之间的较量,了解自己的残忍,利用它,同时也摆脱它。
这是一个开始,他把长矛和纪念品放在地上,跪在它们面前。
什么是最大的善意?泽布迪亚会出手相助吗?更多精彩的内容将在《本能》下一章节展开,敬请期待。